《第一财经周刊》:神曲究竟是什么style?
潘博 于 2012.11.01 14:15:13 | 源自:第一财经周刊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10.00/20
今时今日,当我们讨论神曲的时候,我们甚至不用考虑语境问题—几乎再没人联想到意大利那个叫但丁的诗人,相反一种龚琳娜式的夸张表情和唱腔却会回荡在你的脑海。

这,恐怕得算是神曲效应之一种。

韩国鸟叔PSY的《江南Style》是公认的最新神曲。这首歌的MV用短短3个月时间便在YouTube上获得了接近4.7亿次的点击量,红遍欧美,不但引来众多名人模仿,还同时被所有人看成是2012年各公司年会表演的标准配备。

但如果按照一直以来我们对神曲的定义,《江南Style》可能被理解成神舞还更准确。因为骑马舞和鸟叔的夸张演绎才是它被广泛谈论的话题点,至于节奏、旋律这一类音乐元素,在“神曲”这个系统里,这首歌至多只能算是达标作品—除了那句“oppa gangnum style”,你应该很难想起来这首歌究竟是怎么唱的。

  • 我们都知道,“神曲”并不能算是一个褒义词。神曲之所以神,是因为它有一种魔力,能在大脑明确对你发出“讨厌这首歌”的指令的同时,仍然绕梁N日挥之不去,还逼得你总是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哼上两句,有如“神”助,因此被称为神曲。

    所以要论神曲有什么style,过分朗朗上口是一定的。照这个标准回溯,在网络歌曲这一波神曲浪潮之前,一些所谓的经典老歌也能被纳入神曲范畴。比如《我热恋的故乡》,你也许对这歌名没什么印象,但提两句副歌你就一定不会陌生。要不是当年娱乐生活单调,人民群众又都普遍太厚道淳朴,也还没诞生这么多“不刻薄就死星”人,否则反复唱着“地也肥呀水也美呀地肥……水美”这种歌词的歌,放到今天这个时代环境里,难道还不是被迅速冠上神曲头衔,然后回荡在神州各地的山寨手机里?总之你把它理解成一首1980年代的《月亮之上》,就对了。

    这牵出了神曲的另一个关键特征是,虽然朗朗上口,你还是对它不以为然。直白点儿说,愿意承认自己喜欢陈奕迅和王菲的人可能有无数,但敢于表示真心喜欢凤凰传奇的人却很少,所以大家听神曲的时候基本都得先撇清关系,摆出一种“我就是来凑热闹和见识屌丝”的姿势。

    但还是挡不住神曲蔓延,因为屌丝才是世界的主宰啊。说回到鸟叔的这首《江南Style》,据说它走红的内涵原因正是它准确描述了一个韩国屌丝对首尔富人区生活的渴望,嘲笑的是富人,激励的则是屌丝,于是美国屌丝们很激动,欧洲屌丝也不甘落后,最终全球屌丝联手,用这首歌和一段滑稽的骑马舞向全球的高富帅和白富美发起了总逆袭——鸟叔赶上了屌丝的好时代。

    就这个timing的角度而言,国内神曲界依然。百度音乐的首页热门单曲榜、城郊双休日的肯德基餐厅,7点半的社区露天广场,以及某辆与你擦身而过被精心改装的小摩托……正是这些一次次不经意间撞个满怀的瞬间,你感觉神曲占领了世界。

    最后呢,我们只好发挥一点儿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了,虽然神曲们总是在那儿,但也永远只是在那儿。

    01 神曲的维度

    通俗度——这个维度可以从两个方面考量:旋律的通俗度和歌词的通俗度。纵观古往今来所有神曲,无一不在这两方面做到了极致。它们能实现这样一种效果:不管有意无意,一旦你听到过,它们就会在你的脑海中久久盘旋挥之不去,乃至当你看到诸如“出卖我的爱”、“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等语句时,不是念出来而是直接唱出来。

    话题敏感度——与前一个维度相比,话题敏感度显得不那么硬性。但是当一首歌在旋律上并不特别显得出类拔萃的时候,不妨另辟蹊径,将歌词内容撰写得更扣人心弦。《忐忑》是一种极端,相比之下更具有普遍借鉴意义的是《小三》,它直接切入一直以来人们所津津乐道却在伦理和隐私上颇显尴尬的话题。这个标准的度并不容易拿捏,但基本诀窍在于务必契合广大人民群众内心深处隐秘的关注焦点。

    流传度——世上本没有神曲,听的人多了,也便有了神曲。神曲和广泛的听众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存在。根据惯例,如果一首歌没有获得大量的关注,那它是没有资格被称为神曲的。至于听众是出于什么目的去聆听它们,是一个不需要追究的问题。

    02 神曲在哪里

    彩铃——根据野史记载,《老鼠爱大米》最早的红火与彩铃业务密切相关。内容运营商SP们会主动出钱刷大大小小音乐网站的首页推荐或榜单,以此吸引大量的彩铃购买者,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通常会挑选那些制作成本低廉的歌曲,于是网络歌曲天然成为他们首先看中的对象。而低投入高产出的神曲创作者们也因此尝到了甜头而一发不可收拾。彩铃业务是源源不绝的神曲的原动力,也是它们的主要载体之一。所以,在彩铃世界里听遍所有神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乡村巴士——乡村总体来说是宁静的,除了穿行期间的巴士。巴士上面的车载音响是神曲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将无休止地播放下去,直到到达终点为止。而这个魔盒的海纳百川令人惊叹,各路神曲不管是早期的或者当下的,绝对主流的还是相对偏门的,原版的以及DJ舞曲版的,都被它一网打尽。总之,一次乡村巴士乘坐经历就是一段神曲发展史的回顾旅程。当然,这并不是乘客们的福利,而是司机防止自己在驾驶过程中昏昏欲睡的有力工具。

    山寨机——有山寨机的地方就有神曲。山寨机制造商触觉之敏锐丝毫不亚于神曲的创作者们,他们总能搜罗到一段时间之内的各路神曲,并秉承为消费者提供优质服务的精神,直接将神曲内置到手机中去。也正如人们所闻,山寨机扬声器的音量是不会让神曲爱好者们失望的。

    街心广场——老阿姨们无形中成为神曲最得力的推广渠道。每个傍晚,她们伴着什么歌起舞,什么歌就多半是当下最受欢迎的神曲—是的,神曲通常都有很强的舞曲属性。同时,这也是神曲最让人感动的地方。乐坛天王天后固然厉害,但真正这么从细微处为中老年女性带来生活乐趣的,却是动次大次的神曲演唱者们。

    Everywhere——如果继续总结下去的话,我们会发现神曲其实无处不在。比如每个人平时在逛街的时候,都会和某间商店放在门口的音箱大声播放的《爱情买卖》不期而遇,也总有一些发廊的理发师如果失去《伤不起》的陪伴,便很难正常发挥;而一场没有点唱神曲的KTV大趴据说已经基本不存在。而即便你能躲得过上述的所有,又真的能确保自己能避免与任何一个身藏山寨机的路人擦肩而过么?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请相信,归根结底它是神曲的。

    观赏度——中国本土神曲在这方面普遍表现平平,大概跟其配套的制作水平和音乐传播媒介及方式密切相关,也有可能是因为创作者和演唱者们对神曲本身的质量有充足的信心。然而,《江南Style》的横空出世很有可能将改变这种局面。它的流行表明,一段火爆的舞蹈及富有创意的MV不但能与歌曲相得益彰,还可以冲破语言的藩篱,为神曲本身提供国际化的条件,甚至可能喧宾夺主,成为人们的主要关注焦点。

    03 神曲典型style

    remix风——remix就跟图片界的PS一样,具有超厉害的功能,能把每一首歌弄得都像同一首歌,也能把天王天后改造成神曲大拿。也就是说,哪怕是The Beatles的《Hey Jude》这种被认为是完全站在神曲对立面的歌,被remix之后想必也依然难逃神曲风味。而反过来看,那些真正的神曲,即便是normal版也跟被remix过一样,从头至尾充满了某种坐立不安。

    不明觉厉——听不懂,但忍不住暗暗觉得很厉害的巅峰之作毫无疑问是《忐忑》。首先,敢问有认为自己听懂了这首歌的人吗?然后听不懂的这群人里面是否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模糊地感觉这可能得算是某种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听不懂是自己的问题?好想听听龚老师的内心独白啊,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唱什么吗?

    狗血歌词——综观目前被我们放进神曲list的歌,歌词都比旋律更让人抓狂,几乎就等于节选《故事会》和《知音》的文章再直接谱上曲,狗血无底线。从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到擦干眼泪陪你睡再到良心有木有你的良心狗叼走,神曲把民间爱情原生态唱进歌里,完全放弃了高中以上学历的听众市场。

    辨识度极高——通常来说,神曲能让你在10秒之内认出它,即便你从来没听过,你也能下这个结论。在听觉上,神曲有一个难以言传的系统属性,可能是节奏,可能是拍数,也可能是其他,总是有一定规律性存在,所以听起来总有一种万变不离其宗的感觉,很好归类。

    屌丝主题曲——要么是苦哔小三在哭诉,要么就是穷矮丑在哭诉女人做了别人的小三。此外凤凰传奇算是神曲里的阳光派,只是草原上的高富帅最终来到中原却只打动了一群中年屌丝。

    神曲编年史

    2004年:《老鼠爱大米》——这首中国本土神曲的开山之作早已被埋没在众多后起之秀中间无人问津,而杨臣刚本人似乎也正试图从神曲界转投摇滚圈,他在2011年5月参加了当年的草莓音乐节。

    2005年:《月亮之上》、《香水有毒》、《QQ爱》——后人听到《月亮之上》之后如此写道:“汇聚中华民歌之精华,与时尚的国际流行音乐语言完美结合,开创最具动感的新派民歌风格……”

    2006年:《求佛》、《狼爱上羊》——2006年是神曲们剑走偏锋的一年。出位的歌曲都不约而同地借用了谭咏麟老师《披着羊皮的狼》中的意象,表达为了爱情所甘愿做出的巨大牺牲。

    2008年:《北京欢迎你》——由于地震、奥运等,没有崭露头角的新神曲。不过,《北京欢迎你》已经颇具神曲的神韵。

    2009年:《最炫民族风》、《爱情买卖》——《最炫民族风》是所有本土神曲中最喜庆的一首,而《爱情买卖》是中国本土神曲的集大成之作。它不但承继了由杨臣刚、庞龙、凤凰传奇等前辈开创的大部分本土神曲的基本形式,而且延续了前文提及的另一脉网络歌手共同探讨出来的内涵和主题:苦情。

    2010年:《忐忑》——事实上,这是龚琳娜老师和她的德国丈夫对中国传统音乐进行的一次后现代式的探索,但大部分听众听到这首歌时的第一反应都是“惊了”、“雷人”或者“长跪不起”。

    2012年:《江南Style》——混合了电音和Hip-hop的动感曲风是它成为神曲必不可少的因素,但居功至伟的,恐怕还是那个以骑马舞为核心,全程以触碰底线为目标的雷人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