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选秀其实与音乐无关
杨媚 于 2013.08.26 16:11:18 | 源自:深圳晚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7.88/63

2013年夏季,一场史上最疯狂的音乐选秀风潮正在裹挟内地综艺圈。不论你愿不愿意,周五至周日打开电视机,一场接一场的歌唱节目风起云涌,为大家增添了无数津津乐道的谈资。曾经暮气沉沉一片死寂的内地乐坛,貌似已被音乐选秀重新注入了青春活力,正在迎来光彩新生。

然而拨开风光与繁华的表层,选秀节目却是迷雾萦绕,悖论连连。当大家都扑上去消费几首“经典老歌”而停下了手中创作的笔,当各地节目组无休止地收割新鲜选手资源,当活跃流行乐坛的还是至少7年前选秀出身的那拨“超女”,再奢靡的外衣也无法掩盖内地乐坛的尴尬现状。而娱乐性与音乐性在本质上的背道而驰,更让中国式选秀距离最初标榜的“音乐梦”渐行渐远。

能唱现场的,未必适合出唱片

在沸腾中泼一瓢冷水,似乎是一件相当不厚道的事。但翻开内地选秀十年的“功劳簿”,我们会发现,号称“造星梦工厂”的中国式选秀已经疲态尽显:表面上看,无数新人通过数十档音乐选秀成为热点人物,然而中国内地乐坛各种音乐流派的“大鳄”,至今仍被李宇春、尚雯婕、张靓颖等至少是7年前选秀高潮期出来的歌手所雄霸。去年从选秀出来的新人,你还记得几个?所谓的“新人辈出”,现在已经成了一句玩笑。

从本质上看,中国的选秀节目与音乐产业是脱节的。十年以来,自天娱传媒与晋级选手签约、以“半成品批发”改变了内地唱片公司的新人选拔模式后,新人的经营成本大大降低,最开始让不少唱片公司趋之若鹜。久而久之,唱片公司已经逐渐放弃了主动挖掘、培养新人的欲望和动作,将选拔环节和选拔标准悉数假手于外人。然而很多靠话题性出名的选秀歌手离开了节目后就不再具有关注点,早在比赛中电视台就已经把他们的各种话题使用殆尽,再加上缺乏值得一提的后续作品,许多人只能不尴不尬地游走在娱乐行业边缘。

况且,对于众多由选秀衍生的电视台旗下的演艺公司来说,音乐资源完全意味着商业利润,他们只需专注于包装少数能产生经济效益的歌手即可,很多签约的歌手都被晾在一边,非良性的循环让选秀歌手的出路患上了“肠梗阻”。

而一个更尴尬的事实是,唱现场和出唱片对于许多歌手而言基本上是两码事。知名网络乐评人“耳帝”评价,这几年综艺选秀方向是错误的,适合出唱片的歌手基本都会被淘汰,新人录制的新歌简直无法入耳。

为什么欧美选秀节目经过了这些年仍然能做得红火,选秀歌手依旧有百万唱片销量和演唱会?而到了中国就不行?这基于国外强大的唱片工业和娱乐产业的支持,而这个良性循环的产业链在中国是缺失的。

大家都忙着收割,谁来播种

数位在深圳已经小有名气的歌手向记者私下透露,他们已经连续收到多档歌唱节目的试音邀约。连跑电视线的各地媒体记者也接到多档节目编导电话,希望推荐本地优秀选手资源。选手荒,是当前选秀节目秘而不宣的隐痛。

选手资源的过度消费,体现在荧屏上就是“熟脸”泛滥。比如《中国好声音》,好几期都成了已成名歌手的集中营,青歌赛的冠军来了,《超级星光大道》中的“小胖”也来了。而同一个选手在多个综艺节目“撞脸”更是屡见不鲜。事实上,全国的优秀选手资源就这么多,每档综艺节目都只想着迅速“收割”现成的,却没有人、也没有行之有效的机制能真正切切实实地“播种”、培养新人。这也难怪自去年“好声音”一举捧红平安、吴莫愁等后,当今荧屏上的选手“星味”普遍黯淡,明星导师的风头俨然盖过了学员。

著名音乐人高晓松就拿“捕鱼”来比喻这种过度消费的现象。“唱片艺人不可能是在唱片公司里锤炼出来的,一定只能在生活中慢慢成长。选手们被养了几年之后,今年这一网都捞起来了,下一拨选手得再经历几年风雨。”综艺节目最终还是个商业行为,好选手基本就是这么多了,很难短时间挖出好的人,这是横亘在音乐类综艺节目前面最大的难点。就如地里的庄稼一样,新一轮选手的成长需要一定周期。

这样的“收割”风潮同样裹挟了众多已成名歌手,利用已经打响的名气,他们纷纷当评委、当导师、当主持,甚至站上舞台当选手进行PK,切切实实地做几首好歌便成了“最终幻想”。 光说《我是歌手》,一群“过气老将”的出场费在节目播出后至少翻番,他们的一举一动又重新进入了众人视线。

沙宝亮曾经无奈地直言,2011年他曾发过专辑,但就像一块石头扔到水里一样没有动静,如今做了荧屏“全能艺人”,再发片的话就有好的宣传平台了。“歌手都挺不容易的,现在每一个选秀类型的节目的宣传费都超过千万,唱片公司怎么比呢?但音乐还要继续,歌手还需要做唱片,我们能怎么办?参加节目对于歌手来讲也是一种宣传的方式,毕竟可以通过不同的平台推广自己的音乐。”

于是你看到了,在这样的浮躁氛围中,大家都忙着消费明星名气和新人资源,谁还有心思做音乐?有人提出,最有效的办法恐怕是让节目进入“休渔期”,过一下“慢生活”。“休渔”才能有利于目前青黄不接的新一轮选手正常而健康地成长,才不会失去选拔真正人才的初衷。

收视率,并不需要原创音乐

“选秀10年,流传下来的原创就是一首《狮子座》。”这是音乐圈中人熟知的经典段子。这个“黑色幽默”很戏剧,却也有着一针见血的犀利。如今的秀场中,新人纷纷拿着翻唱作品期待导师“转身”,老将则忙着将自己的几首经典作品卖出好价钱,老歌确实火了一茬又一茬,问题是:你听见了几首真正的原创作品?

如今的歌唱类节目,多标榜要为“内地乐坛寻找真正好声音”、“实现你的音乐梦想”,然而在娱乐性和音乐性发生冲突时,起初宣称的“音乐本质”最终都拐到娱乐本性。这几年选秀出来的新人,发行的个人专辑应者寥寥,大家记得的几乎都是他们在节目中翻唱的经典老歌,这不得不说是光彩背后的别样尴尬。

数档选秀节目的总导演就自嘲,在选秀这个舞台,是一群不懂音乐的人正在操纵音乐。电视台开节目策划会,大家不会讨论谁的原创有水平,谁的唱功有实力,而是在“收视率”这根指挥棒下争论着如何制造话题和噱头,给选手各自贴上骇人的标签定位,“故事策划导演”的地位更是越来越重要,诸如:素人励志的人生经历,明星被素人干掉,素人呛声明星……制造各种看点。几位电视人都坦言,收视率不需要原创音乐,那不过是点缀罢了——要知道,收视峰值永远出现在戏剧性的时刻。让明星唱一首新歌收视都往下掉,谁还有勇气帮一个新人推自己的原创作品?

在音乐人卢中强看来,“快男”、“好声音”、“我是歌手”、“最强音”等等都是电视形态的突破,而非音乐行业的突破。从本质上来说,大家需要的是好作品而不是好歌手,没有自己的作品是维持不下去的,所以综艺荧屏现在是无源之水,电视台不停换模板,只能从形式上改变,不能从本质上创新。

众所周知,作品才是内容之源。音乐节目生命力的延续不仅仅来自于前端歌手的表演,更多基础来自幕后音乐人。据统计,美国一年出3000张新专辑,其中大约20张是翻唱,在国内一年出100张专辑,有15张是翻唱。市场衰退、缺乏方向,音乐人整体茫然无序,华语音乐的原创力已经消失殆尽。看来,靠歌唱节目来“拯救”乐坛,只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想。当今乐坛需要的,不是好声音,而是好作品。

说法

标准是什么?

音乐人张亚东:当“能不能赚钱”变成选秀的唯一标准时,一部分潜在的、非常有机会成为伟大艺人或写出伟大歌曲的人才,就此被埋没。

网络乐评人“耳帝”:如今年轻歌手的通病是现场跟录音只能占其一。“好声音”等节目选出的歌手基本都录不了唱片,因为能出片的基本都现场唱得烂,容易被秒杀,即便评委保着,电视效果烂,观众也不买账。对于唱片工业来说,其实占录音这边可能更有前途些,这也是世界选秀教父西蒙·考威尔在《美国偶像》一直强调“要能出唱片的选手”的原因。

是谁的突破?

音乐人卢中强:“快男”、“好声音”、“我是歌手”、“最强音”等等都是电视形态的突破,而非音乐行业的突破。

歌手沙宝亮:歌手都挺不容易的,现在每一个选秀类型的节目的宣传费都超过千万,唱片公司怎么比呢?但音乐还要继续,歌手还需要做唱片,我们能怎么办?参加节目对于歌手来讲也是一种宣传的方式,毕竟可以通过不同的平台推广自己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