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一个人在伦敦寻找The Marquee（大帐篷俱乐部）的旧址——当年滚石乐队首演的场地，那是1962年7月12日，就像一场伟大的开拓，“滚石”此后不断地在废墟上建造奇迹，也不断地重写分分合合的传奇。50多年过去了，2004年，这支摇滚史上最长寿的乐队又一次告诉世人，他们新的伟大巡演开始了。
“甲壳虫”签约“百代唱片”，“滚石”签约“迪卡唱片”（Decca），这两支60年代英国标志性滚石乐队注定是竞争对手，他们的音乐魅力也是各不相同的，按照“滚石”灵魂人物之一基思·理查兹在自传《滚吧，生活》里的描述：“我们只想做伦敦最好的布鲁斯乐队，给那帮傻子看看最好的东西”，出道时的“滚石”无论在音乐上还是现场表演上都是高出同时期的英国乐队的，加上他们的离经叛道，尤其以一群“坏孩子”的形象无尽地表现肆意的征服力。
“滚石”是披着布鲁斯外衣的朋克老祖宗，在“甲壳虫”裹着神话上了神殿的时候，他们依然在街头搏击。主唱米克·贾格尔在舞台上就是一台永恒发动机，如今71岁的他依然保持着年轻人雄伟勃起的狠劲。稍有变化的是，在七十年代的演唱会上，由于和“摇滚花蝴蝶”戴维·鲍伊走得近，贾格尔在舞台上也是一副花枝招展的打扮，但无论如何他身上绽放的还是雄性力量，甚至有一种粗鄙而有攻击性的美感。
自从乐队经纪人将贾格尔和理查兹关在一个厨房内写歌，这俩人成了乐队创作的黄金搭档。这种组合的完美在六十年代的英国，也只有列侬和麦卡特尼可以相提并论。《As Tears Go By》和《Ruby Tuesday》是“滚石”最早的一批情歌，前者给贾格尔的女友玛丽安妮·费斯弗尔先拿去演唱，而后者是理查兹写给当时的女友琳达·基斯的。这只能证明一支真正伟大的摇滚乐队是能写出旋律优美的情歌的，而他们的成就却是另一面，如果早期的“滚石”没有《满足》（Satisfaction）、《涂成黑色》（Paint it black）这样的在黑色中爆发激情的曲子，是完全不能显赫一时的。
一样伟大的东西，都包含着它出色的反面。回观“滚石”，像目睹一场充满挑逗而富有征服欲的盛宴，无需纠缠于：他们过剩的荷尔蒙最后是否作用到了传统文化的底部，但无论如何，他们的杀气是有感染力的。这里要说的是，“滚石”的傲慢与不可一世，和他们出生中产阶级有关。拿他们和“甲壳虫”比较，“甲壳虫”代表着青春、鲜花、梦想（至少初期是这样），“滚石”则以卑微、恶作剧、反叛来讥讽一切虚幻的美好。或者说在六十年代的人间天堂里，“滚石”是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是一边赞美情人一边蹂躏情人的“魔鬼”。这样，六十年代的青年文化运动便是立体的，“甲壳虫”与“滚石”矗立在生命的阴阳两极。
提一下乐队早期的第三号人物布赖恩·琼斯，他的体弱多病和他的才华是呈正比的，他后来在乐队里更多地担任了各种乐器的尝试者，又像贾格尔和理查兹边上的色彩点缀者，比如在《涂成黑色》里，布赖恩·琼斯演奏了西塔琴，而在《在我的拇指下》里，他又使用了马林巴琴。摇滚乐队有一个定理：一支乐队不能三足鼎力。琼斯试图控制乐队，但结果他只能沉浸在失败的情绪里而不能自拔，同时，他瘾君子的身份让他远离乐队，直到被乐队最后开除。1969年7月2日，布赖恩·琼斯被人发现溺死在自家的游泳池里。三天后在海德公园的“滚石”演唱会，成了纪念琼斯的演出，米克·贾格尔朗诵了雪莱的《阿多尼斯》，从此，在雪莱夫人冤死的海德公园的上空，多了一道属于琼斯的彩虹。
同年12月6日，“滚石”遇到了另一件烦心的事件，一名歌迷在去往阿尔塔蒙特“滚石”音乐会的高速公路上，被黑帮“地狱天使”的成员刺杀。
关于“滚石”的专辑，尽管有各种不同的评价，《魔鬼陛下的要求》、《乞丐宴会》、《任血流淌》和《街头流亡者》都是被提及最多的出色专辑，但我个人最推崇的是《乞丐宴会》。有趣的是，这张专辑除了有《对魔鬼的同情》和《跳跃的杰克闪电》这样的“滚石”硬式摇滚，更多的是布鲁斯和乡村曲风，这可以看作是鼎盛时期的“滚石”对音乐根源的一次来势凶猛的回访。
被人理解为粗鄙不堪的“滚石”是最代表底层的姿态与信仰的，尽管他们出身中产阶级。但他们精神的核心是来自反叛者的破坏，包括对主流价值观的反叛。在《Street Fighting Man》里，“滚石”把“街头混混”的挣扎刻画得淋漓尽致：“一个可怜的孩子还能做些什么，除了唱唱某支摇滚乐队的歌曲，因为在困顿的伦敦城里，没有街头打架男人的容身之地”。而在《工厂女孩》里，一种丑的美学把传统意义的对女性的赞美一扫而光：“等待一个女孩而且她的双膝脂肪很多，她背后的拉链坏了，她是疼痛双眼里的风景”。
一支老摇滚乐队能够如此不变地挺立在乐坛，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基思·理查兹在自传里说：“米克变得反复无常，开始怀疑自己的才能，这怀疑好像源自自我膨胀。”一度，这两位黄金搭档之间有很大的裂缝。理查兹甚至在歌曲《全是关于你》里写道：“不想和你这样的怪人在一起。”其实，再好的兄弟都有这一幕的，最后他们又走到一起。同样在理查兹的自传里，我们能读到如此感人的话：“我们是最亲密的兄弟，无法割裂。兄弟是会打架的，我确实觉得遭米克的背叛了。但可别让我听见谁在说米克的坏话，否则我非割了他喉咙不可。”
尽管“滚石”很久没出专辑了，但他们近年一直打破巡演的票房奇迹。虽说2006年“滚石”的上海现场，我有幸目睹过，但这次我一定会再次去感受他们的疯狂，因为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传奇乐队，已是为数不多的“珍稀动物”了。
想起了“滚石”的名曲《对魔鬼的同情》，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请让我介绍我自己，我是一个有品味和有财富的男人，我已经游荡了很长很长时间。”
“滚石”在这个世界游荡了很长时间，而且一直具有挑衅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