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的长篇小说《一个女人的史诗》讲述了一个女人对“主观的幸福”的理解和追求:她因为他几行漂亮的毛笔字就喜欢上他,可没落贵族出身的他,内心根本不喜欢直接而不含蓄的她,只顾着在别的所谓红颜知己身上寻找慰藉。她不离不弃,终于在老来换得他的回心转意。
流行歌曲中也有一些作品像这篇小说做到的那样,以宏大的视野来写一个女人的一生。黄舒骏的《你》通篇第二人称,以询问的方式将一个女人的生活经历娓娓道来。一开始的她,羞涩纤细,多愁善感,痴迷于琼瑶;接着,追星,初吻,为之哭泣,为之放弃成为伟大的女性,开始一门心思投入这份情感;后来,大概是遭遇了太多背叛,变得无情、善变,懂得了美貌的价值和如何用它来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一系列的发问中,有一个问题直指要害:什么事情什么人让你成为现在的你?是的,这个问题太让人深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变得面目模糊甚至面目全非?是外界的诱惑太多还是内心的坚持不够?“你默默无语的过去,却成为我深沉的叹息”,黄舒骏的演唱如同歌中所唱的一般,也成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只不过叹息中有理解,也有惋惜。
黄小琥的《蓝色渐层》(卢昌明词曲)则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意象——蓝色渐层来象征女人缓慢又巨大的转变。第一次得到情感的时候,是一片纯纯的白;第一次失去情感的时候,是一片淡淡的蓝;再一次拥有情感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深深的蓝。从纯白到浅蓝再到深蓝,省略了所有具体的纠葛曲折,但无限感慨尽在其中,将一个女人从少女到女人、从简单到丰富的历程全部写了出来,是一种极经济、极含蓄又极有味道的写法。
张学友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黄中岳词、梁文福曲)的角度更加独特。这首歌以一个女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的故事为主线,听“我”唱歌这件事则如同故事的背景乐,在不同故事发生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极好地烘托出彼时彼地女主角的心情起伏。17岁时,你侬我侬,一片情深;20岁时,一封信结束了情感;25岁时,男友送别人玫瑰,她夜店买醉,装作无所谓;33岁时,年轻女孩横刀夺爱,她硬撑着强装笑颜,告诉自己要无怨无悔;40岁时,再无人陪她听歌,她止不住在孩子面前流泪。在40岁这个理应比较成熟的年龄,她竟然在夜深人静时在孩子面前失态了,这正是整首歌最惊艳的一笔,一个女人丰富而细腻的内心也在此展露无遗,但问题的关键或者说令人悲哀的地方在于,谁来发现、倾听和珍惜这种丰富和细腻?
太阳底下无新事,一个女人会经历的内心波动大概都包含在上述这几首歌中,就像梅艳芳在《女人花》中唱的那一句“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的柔美、红尘的喧闹以及生命的无奈总是这样交织在了一起。但是,好的歌曲总是会找到自己独特的方式来演绎这种内心波动:《你》用的是轻轻询问的方式,《蓝色渐层》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意象,《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则角度新颖,用听演唱会这条线串起了所有故事。这些歌都突破了一般的流行音乐讲述点滴感悟的小格局,听来让人回味不尽,对于当今的创作人而言,我想应该是有很多的启示。